top of page
搜尋
  • 作家相片Vivian Ting

Design Beyond Vision: 如何感受顏色的質地、看見聲音的色相﹖

已更新:2018年9月13日

這是感官享受無邊際的年代。嘴巴可以嚐到世界各地寒暑潤燥的味道,耳朵可以探索天上地下的脈動,眼睛可以任意挑選生活最不經意以至幻想最荒謬的影像。博物館如何探討感官的觸動,與觀眾一起發掘世界的聲色味﹖


Cooper Hewitt Smithsonian Design Museum的展覽「The Senses: Design Beyond Vision」(感官﹕設計跳脫視像)是一場五官賞玩的嘉年華。幽幽的燈光下,迎向觀眾的是一堵烏亮亮又軟茸茸的大毛牆,隨手順著毛絨的波浪盪出去,淅淅瀝瀝的樂聲就自指尖滑過來。這是「Tactile Orchestra」(觸感管弦樂團),其設計感應得到每一下觸碰的輕重緩急,並以高低抑揚的管弦樂聲回饋身體動作。大朋友、小朋友可以一同在毛牆上手舞足蹈,以擦拭、踫撞與撫拍轉化成眾聲紛紜繁沓的交響樂。


昏暗中,幾座光柱透著藍得迷離、漸而又變出紫得奇幻的光彩。走近一看,每座光柱都刻印著不同的字句﹕「片刻似曾相識的集體回憶」、「想起對那人不再心動的感覺」、「面對不尋常,假裝無動於衷試圖掩蓋不安」…如何感受心念微妙的翻轉﹖如何說明心念所帶動的身體感覺 — 茫然若失而頓覺抓不著地的眩暈、抑或忐忑不安而拉扯著頭頸肩直至腰背﹖荷蘭設計師Frederik Duerinck與 Marcel Van Brakel認為新時代需要新語滙,而氣味就是新世代的語言。對應著不同心念的轉變,觀眾可以按下光座的鍵鈕,自繚繚繞繞的香氣嗅出與別人心意相通的暗喜、消逝愛情的朦朧、又或佯裝矯飾的僵硬。


儘管我們大多依賴眼睛所傳達的資訊應付日常生活,但四肢百骸五臟六腑卻同樣藏著數不盡的表情與暗號留待我們自己解讀。如何分析一顰眉、一嘆氣的情懷﹖如何從交通燈的嘟嚷嘟嚷、以至秋風落葉的颯颯,感受身體的回響﹖Eric Gunther的裝置「Seated Catalog of Feelings」(安坐感知檔案錄)收輯了各式各樣的奇怪場面 — 冷藏青豆雪崩似的驟降、硬幣在吸塵機內亂跳亂撞、清晨六點鄰居在樓上跳繩,還有自己棺材最後一口釘的敲落等等。觀眾坐在特製的椅子,靜待投影機以文字映出某一場面,細聽耳機傳來連串響聲的質感與跳動。遠離日常生活場景,觀眾只得透過聲音與觸感的互動,想像冷藏青豆啪嗒啪嗒的軟爛爛、硬幣咔咔作響的毛躁、天花板呯呯呯打入腦門的騷動,甚至回到自身直視無知無覺的空洞。


博物館館長Caroline Baumann 表示﹕


透過跨行業協作與實驗,當代設計師旨在豐富使用者的感官體驗,回應身體不同的訴求,

令人更充份感受萬象世界紛紜多姿的質感。是次展覽介紹設計師的新發明,與觀眾一同發

掘感官知覺所接收微妙又動人的驚奇。


誠然,展覽擴展了觀眾對身體感官的想像。電腦動畫轉譯了雀鳥的歌聲,我們得以看到一嘯一啼的色彩與脈動。燈光裝置又循著四肢的捲曲與伸展而明滅閃爍,我們由此感受到舉手投足帶引的空氣流動與溫度變化。新物料新技術製成的器皿又讓人看得見物件的質感、摸得著用料的音色,從而添加我們對於物的聯想與記憶。可是,我們不得不問﹕博物館辦展覽就僅僅為了發掘身體與生俱來的感官知覺﹖極盡聲色味的刺激以外,展覽還給我們留下什麼﹖


身體是我們與世界的聯繫。藉由感官經驗所編織的網絡,我們貼近日常生活的現實。當我們走在吵吵嚷嚷的大街上,小心奕奕的壓縮著自己與陌生人的距離,感受著人聲、燈影、招牌與交通工具等接踵交疊的發出訊號,慢慢調較出忙中有序的步伐。當瘦身廣告提醒我們何謂理想的、體面的身段時,我們試著吸氣收緊腹部脂肪、悶住內臟器官,圓鼓鼓的肚腩卻使得那一口悶氣呼出體外,但脂肪積聚的累贅無能無節制卻一直悶在心頭。身體感官所傳達的不僅是眼睛所見、耳朵所聞、皮膚所觸碰的訊息,還有輕沈、明暗、香臭、酸甜、寒熱等不同的感受。這些感受又一一編配上文化意義,於是敏捷利落的動作帶著精明幹練的聯想、肥胖的體態不免讓人覺得笨拙可欺。為什麼討論身體感官的展覽只談設計的巧思,卻不談我們如何解讀感官訊息、如何解讀世界﹖


事實上,生活器物的設計不單只求刺激身體感官,而是回應人的不同需要,讓人感受到活著是幸福的。例如「Tactile Orchestra」的設計不為玩樂,而是為求鼓勵失智長者以身體動作與觸感發掘聲音的領域,藉以刺激不同感官知覺,重拾生活的樂趣,甚至有助減緩病情。但展覽只談這新設計如何玩,卻不管玩什麼、為何玩。設計的理念失落於玩樂之中,而東摸西嗅的玩樂指向的卻是意義與價值的失落。


這是豐盛的世代,為什麼我們不斷渴求聲色弛聘的激蕩﹖




突然想起在三藩市亞洲藝術博物館看到韓國藝術家具本昌(Koo Bochang)的錄像作品〈器物〉(Vessel)。歷時四分鐘的錄像,我們看到一只古老圓罐靜立著,彷彿堅守著其樸拙直至天荒地老…一秒又一秒的流走,慢慢地、毫不經意的,它俯伏於時間之流,甘願接受壓制與拉扯,然後蛻變成身段修長又柔美的梅瓶。此時,纖細的瓶口漸漸張開,一吞一吐,開出生活日用的茶杯。從此器物隨著潮流品味不停的轉出新花樣,時而舒坦又捲縮,拉拔成輪廓分明的六角瓶、豐滿圓潤的天球瓶、小巧精緻的蒜頭瓶…最終它回到過去、回到本來面目,依舊不改初衷毫無異心,選擇成為那一只樸拙的圓罐。


只要我們願意停下來細細看,我們看到一只白瓷在呼吸之間,走過千百代的時尚裝容﹔我們想像得到時間對瓷器傳統的洗練,並從視覺影像的變化感受到器物型態無言之美、傳統恒定不變的執著。


假若博物館只講求好玩刺激、假若我們連四分鐘錄像也無心欣賞,我們即便擁有最新鮮、最精巧的設計裝置,恐怕我們再也無法發掘感官知覺隱約含蓄的訊息。博物館又如何邀請觀眾一同感受世界的質地與紋理,從而理解世界、包容不同的文化﹖



169 次查看0 則留言
bottom of page